第 763 期

院務紀事
「國衛院人文思學講堂」名人演講系列:龍應台《天長地久》讀者見面會
NHRI 2018 Humanities Lecture Series: Essayist Yingtai Lung


「國衛院人文思學講堂」名人演講系列第3場於9月26日上午假圖資大樓國際會議廳舉辦,除了院內同仁與會,也邀請鄰近居民共襄盛舉,場內座無虛席。此次演講邀請到知名作家龍應台老師以自身生命經歷為題,敘述與時間賽跑的兒女在面對至親生命旅途的後半段故事,至反思著上一代與下一代之間親情的對談,未來如何面對新型態的老年照護。

龍應台,作家、文學學者,高雄人。國立成功大學外文系,曾任中華民國文化部首任部長,亦曾於國內外多所大學任職。1984年出版處女作《龍應台評小說》,後有多種文體的文學作品如《野火集》、《大江大海一九四九》等;其中文學批評和社會批評都激起強烈的影響,被譽為台灣「1985年最具影響力的作家」。

在演講開始前,播放了一部讓龍應台老師心情起伏的紀錄影片;一部拍出她想對「美君」說的一切,以及闡述「美君」過去故事背景與她的堅強,還有「42歲美君」說出的一句話:「妳如果不讀大學,以後就會像我一樣。」,龍老師深受這句話影響。此影片也為想說的天長地久,打開了另外一個序幕。

應美君,你好嗎?
「天長地久 那個大江大海沒說盡的故事」紀錄影片中的一段話,揭開本場演講的序幕,這樣一句輕輕問候的話語,重重疊疊穿插於影片中,藉由陳述著少時回憶及人生旅途過往,不輟地敘述著,關於最親愛、摯愛的人,是在生命的河流裡頭不斷地離開,而身為子女的我們該如何在潺潺河流中,回報至親給予的恩情;龍應台老師與母親的互動,帶給了匆匆趕路的兒女們—聽眾—深深的思考。

上一代不會傾吐,下一代無心體會;生命,就像黃昏最後的餘光,瞬間沒入黑暗
龍應台老師自述,過去十五年間,必定維持每二週一次回到屏東潮州探望母親,但每次的看,也只是匆匆地見一面,匆匆地看,匆匆地走。於是,在那當下悄然在心裡下定了決心,要搬到屏東潮州定居,這就是此刻人生最重要的事情。

龍老師發覺留在母親身邊,方才認識了93歲的母親,失智的母親,應美君。「美君那一代人,就是從破碎的時代把我們這一代的人千辛萬苦地扶養長大,所以那樣的體恤之情,會很強烈。」因為戰爭流離失所,那一代人所付出的犧牲之巨大,並非下一代人能夠體恤感受,當回到了屏東,才清清楚楚地看見現在的母親。母親坐在輪椅上,外籍看護在一口一口地餵著流質食物。握著滿布黑斑的、瘦弱的手,體溫就透過這一握傳進心裡,但同時知道母親已不認得她。

恩情難以回報,天長地久,唯有庭樹萋萋,思之綿綿
意識到自己太晚參與到母親的人生,龍老師決定把握時間,坐在沙發上好好地陪伴媽媽,感受美君過去的點點滴滴。

提問與分享
Q1:請問您在書裡,您用「美君」來稱呼您自己的母親,甚至在生活上照料她的時候,也是稱呼她「應美君」,那我很好奇您如此地稱呼您母親時,您自己內心的感受為何?
A1:在這本書中有一篇叫做「女朋友」,看完裡面的內容就知道為甚麼我會一直用應美君來稱呼。因為我們可能必須要努力,打破二代之間的框架,你才有可能去把她當作一個真正的人看待,這用意在這裡。在實際的生活,當以前她(應美君)能夠跟我對話的時候,我當然不是這樣叫美君的;而是當她逐漸失智的時候,我才開始用美君的,是因為她已經開始不太清楚我跟她的關係了。我試圖讓她的記憶可以勾出來,所以常常會說應美君是在哪裡啊,會用第三人稱的方式,看她能不能又回神過來。比如說我們會常用:「你」是不是淳安人啊?但是比較重要的是,稱她為美君是想要提醒我的讀者,其實你的爸爸媽媽也是人。

Q2:龍應台老師,您說這樣的故事,讓我很有感觸,因為我是70歲的人,我也看到父母的老去,目前也有一個失智的岳母住在我家裡,所以剛才聽到龍老師您能堅持二個星期專程回到潮州一次,我對於您這一份精神感到敬佩。而且能夠藉由一個親情的表達,不論在座各位是哪個年齡層,都可以去參與到生命學這個課題,親情最重要,我過去也有看到這本書,所以我今天專程從苗栗來國衛院,所以說及時把握當下、照顧陪伴自己親人的時候最重要。
A2:我在潮州的時候,認識了一位當地的鄉紳,可能都快七十歲了。也因為他知道我回潮州照顧我的母親,有一天我跟他碰面時,他跟我說他的媽媽95歲,有些中風,但他依然每天載她母親出去玩,我想他母親行動應該還可以;他還說了一個讓我驚訝的事,他帶母親跟妻子睡在一間房間,這一般來說是很罕見的事情。後來有一天他發現母親三更半夜一直在動,很不安的那種躁動,他還補充說母親因為中風,所以手是不能動的,觀察一陣子之後,發現一件令他感動的事。他晚上蓋被子的時候,都只蓋住到膝蓋的地方,但母親都會設法想要幫她蓋被子,怕他著涼,但因為兒子也好奇母親想要做甚麼?雙手不便的母親想盡辦法幫他拉上被子到肚子上,所以那個晚上幾乎要花上快三個小時,用腳設法勾住被子,拖住棉被幫70歲的兒子蓋上。

但是,你說甚麼事最重要?國家大事很重要、自己的事業很重要、找到自己的伴侶也很重要、寫一本書,也很重要;但這些重要,是你人生中的某個階段其中一節,它是非常重要的,那如果我們放大到整個人生的話,那這個所謂的重要就會挪移,它就會不太一樣了,因為它有了一個整體的、相對的一個位置。

Q3:因為您照顧母親,她已經無法告訴您她的知覺;那您也希望未來兒子這樣照顧您嗎?
A3:我覺得我們這一代是末代的陪伴兒女吧,未來會像我這樣照顧父母的也沒有了吧?未來須要依靠政府老照政策的照護了。

Q4:我的老媽常常說,女兒年紀大了,說話都感覺像朋友一樣,而不是父母親一樣的聽他們的話,請問您也是面對到這樣的問題嗎?
A4:就這個問題而言,我的人生大半三十多年都在海外生活,所以我沒有機會跟美君當朋友,因為我一直在國外;但是對我的兒子,我有做到,他知道能夠有機會跟母親做朋友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;我們之間純粹是男生女生朋友,是相當平等的,這是我們二邊很珍惜的,也都知道這樣得來不易,這是一個對雙方很難得的機會。但是對於我的母親,雖然我把她當作我的女朋友,但我想我太遲了。

演講最後,龍老師談到未來社會型態,不會向後退。老年照護這一塊,不會像之前的社會結構由兒女來照顧,因為須要搭配政府的老照政策的配合,須要大家進行革命性的思考,也是政府須要面對的一個重要的課題。但是唯一不會變的是,父母對於兒女的愛,到後來兒女感受到父母的付出進而回饋父母。龍應台老師在演講結束前表示,感謝梁賡義院長的邀請來到國衛院竹南院區演講分享,自己本身也居住於苗栗,後來才出國念書的,很開心能在國衛院跟大家分享這一場不一樣的天長地久。


《文/圖:編輯中心王競嶺》